《雪尽星阑归》是红泪创作的一部令人过目难忘的古代言情小说。故事中的主角柳扶微燕怀铮星阑经历了曲折离奇的冒险,同时也面临着成长与责任的考验。小说以其紧凑扣人的情节和鲜活立体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读者。楚锦棠喜欢的熏香弥漫在她居住的偏院,日日夜夜,无孔不入。他唤她“阿棠”,声音有时带着恍惚的温柔,更多时……。
我是燕怀铮娶来悼念亡妻的替身。他让我穿她的衣裳,唤我“阿棠”——那是她的小字。
直到我腹中怀了他的骨肉,他仍为白月光忌日酩酊大醉。“滚开!
”他踹开我端醒酒汤的手,“你也配碰锦棠的遗物?”瓷碗碎裂时,我腹中剧痛如绞,
鲜血染红了裙摆。翌日我被丢进乱葬岗,耳边是他侍卫的冷笑:“王爷说,死了正好省心。
”五年后江南首富宴上,我牵着酷似他的男童出现。
他死死盯着孩子咳血的帕子:“这是谁的孩子?
”我抽回被他攥红的手腕:“一个野种罢了,与王爷何干?
”后来他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只为求一株救孩子的药草。孩子歪头问我:“娘亲,
这个叔叔怎么哭了?”腊月初八的雪,下得没有半分温情,倒像是天上撒下了一把把碎瓷片,
锋利,冰冷,带着刮骨的寒意。它们扑簌簌地砸在肃王府朱红的大门兽首铜环上,
也砸在门外跪着的女人单薄如纸的肩背上。柳扶微挺直着背脊,却不是为了尊严,
而是为了怀里那个小小的、滚烫的、像一块烧红炭火般的孩子。
星阑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又浅又急,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像小刀子,
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划拉一下。那小小的身躯在她臂弯里微微抽搐着,
像寒风中最后一片颤抖的枯叶。她抬起头,
目光越过那两扇象征着无上权势、也隔绝了她所有希望的沉重府门,
声音被风雪割得支离破碎,却异常执拗地穿透:“求王爷…开恩!
请太医…救救我的孩子…”门内并非无人。两个披着厚重裘衣的侍卫守在门洞里避风,
其中一个搓着手,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鄙夷。“吵嚷什么!
”那侍卫的声音比风雪更冷,“王爷的话你当耳旁风?说了多少遍,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惊动府里的太医?死了更好,省心省事!趁早滚远点,别污了王府的地界!
”“死了更好,省心省事……”柳扶微浑身猛地一颤,
仿佛被这句淬着剧毒的话狠狠抽了一鞭子。一股浓烈的腥甜直冲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齿间留下铁锈般的味道。她低下头,将脸颊贴上星阑滚烫的额头,
那灼人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也烫红了她的眼眶。她更紧地抱住孩子,
用自己冰冷的身躯徒劳地汲取着那份致命的滚烫,
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一点微弱的生命力留在他的身体里。大雪无声地覆盖着她,寒意刺骨。
记忆却像挣脱牢笼的困兽,带着更尖锐的冰棱,狠狠扎回五年前那个同样寒冷彻骨的冬夜。
那时,她还叫柳扶微,却早已不是自己。踏入肃王府的第一天起,
她就被套上了一副名为“阿棠”的枷锁。肃王燕怀铮,当今圣上最倚重的幼弟,权倾朝野,
俊美无俦,也冷冽如冰。他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中人身着鹅黄春衫,
立于灼灼桃花之下,巧笑倩兮,顾盼生辉。那是他早逝的王妃,楚锦棠。而她柳扶微,
不过是因着三分酷似画中人的眉眼,被燕怀铮从江南带回来的赝品。“以后,你就叫阿棠。
”新婚之夜,没有红烛,没有合卺酒,只有满室清冷和燕怀铮毫无温度的声音。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眼神却空洞地穿透她,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的成色。那目光,审视的是一块可以寄托哀思的木头,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此,楚锦棠的衣裳成了她的衣裳。鹅黄的,水绿的,藕荷的,
料子都是顶好的云锦苏绣,裁减得一丝不苟,尺寸却总有些细微的不合身——毕竟,
她只是替身。那些华丽的衣裙裹在身上,不是荣宠,是时时刻刻的羞辱与窒息。
楚锦棠爱吃的清淡菜式成了她每日的餐食,哪怕她闻到鱼腥味就阵阵反胃。
楚锦棠喜欢的熏香弥漫在她居住的偏院,日日夜夜,无孔不入。他唤她“阿棠”,
声音有时带着恍惚的温柔,更多时候是冰冷的命令。只有在夜深人静,
他带着一身酒气闯入她的房间,将她压在身下,
一遍遍在她耳边痛苦又偏执地低唤那个不属于她的名字时,她才恍惚觉得自己是个人,
一个承载他无边痛苦与思念的容器。“锦棠…锦棠…”滚烫的泪滴落在她颈间,
灼得她皮肤生疼。她像个僵硬的偶人,承受着他的重量,他的疯狂,他的绝望。每一次,
都像是灵魂被凌迟。直到那个微凉的秋日清晨,她伏在铜盆边吐得昏天暗地。
府里一位老嬷嬷悄悄替她搭了脉,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怜悯。
“夫人…您…这是有喜了。”有喜了?这个消息像一道微弱的光,
短暂地刺破了笼罩她世界的厚重阴霾。她下意识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恐惧与渺茫希冀的暖流,悄悄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
或许…或许这个孩子…能让她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能让燕怀铮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真正地落在“柳扶微”这个人身上?
这微弱的、几乎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很快就在楚锦棠忌日那天,被彻底碾碎成齑粉。
那一日,整个肃王府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哀戚之中。下人们屏息凝神,走路都踮着脚尖。
燕怀铮将自己关在楚锦棠生前居住的正院“棠梨苑”里,从清晨到深夜,
浓烈的酒气几乎弥漫了整个王府。夜色如墨,寒风呜咽。柳扶微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
站在棠梨苑紧闭的雕花木门外,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知道不该来,
可她腹中的小生命仿佛给了她一种孤勇。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屋内一片狼藉,
酒坛东倒西歪。燕怀铮背对着门,坐在一堆散乱的画卷和旧物中间,
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素雅的玉簪——那是楚锦棠的遗物。
昏黄的烛光跳跃在他宽阔却显得异常颓唐的肩背上。“王爷…”她声音轻颤,
小心翼翼地靠近,“夜深了,喝碗醒酒汤吧,仔细身子…”话音未落,燕怀铮猛地转过头。
那双素日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布满猩红的血丝,充斥着狂暴的戾气和深不见底的痛苦。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像在看一个闯入圣地的亵渎者。“滚开!”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滔天的恨意。柳扶微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瓷碗几乎端不稳,
却还是强撑着递过去:“王爷,您醉了…”“你也配碰锦棠的东西?!
”燕怀铮的目光死死锁住她端着汤碗的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他猛地抬脚,
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和毫不掩饰的憎恶,狠狠踹向她手中的碗!“砰——哗啦!
”精致的白瓷碗瞬间脱手飞出,撞在坚硬的花梨木桌角上,碎裂成无数尖利的碎片。
滚烫的汤汁飞溅开来,泼洒在柳扶微的手背和衣襟上,烫得她皮肤一阵灼痛。然而,
比这烫伤更尖锐、更令人窒息的剧痛,却在她腹中骤然炸开!“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她腹中狠狠搅动、撕扯,带着毁灭一切的蛮力。
尖锐的痛楚瞬间抽空了四肢百骸所有的力气,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
软软地、沉重地向前扑倒在地。冰冷坚硬的地砖撞击着身体,却远不及腹中那灭顶的绞痛。
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她腿间汹涌而出,迅速濡湿了裙裾,
在她身下蜿蜒开一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那红,比烛火更刺眼,
比楚锦棠画像上的胭脂更妖异,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弥漫在充满酒气的空气里。
燕怀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僵在原地,酒意似乎也散去了一瞬。
他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女人,看着她身下那片迅速蔓延开的血泊,
猩红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可辨的、近乎茫然的错愕。
“孩…孩子…”柳扶微的意识在剧痛中浮沉,她艰难地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捂住小腹,
想要留住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黏腻的猩红。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她仰起满是冷汗的脸,
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剩下破碎的哀求和难以置信的痛楚:“王爷…救救…我们的孩子…”那一声“我们的孩子”,
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燕怀铮短暂的怔忪。错愕被一种更深的、仿佛被冒犯的冰冷所取代。
他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眼神重新变得幽深、漠然,甚至带着一丝厌烦,
仿佛那只是不小心打翻的、令人不快的朱砂。他薄唇紧抿,
没有再看地上痛苦挣扎的女人一眼,只是极其疲惫又冰冷地挥了挥手,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拖出去。脏了锦棠的地方。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动作粗鲁地架起瘫软如泥、身下还在淌血的柳扶微。她被拖行着,
像拖着一袋无用的垃圾,双腿在冰冷的地砖上留下两道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暗红血痕。
意识模糊间,她最后看到的,是燕怀铮背过身去,重新拿起那支玉簪的冷漠侧影,
以及地上那滩属于她和她未出世孩子的、逐渐冰冷的血。那血痕,一路从棠梨苑奢华的地砖,
延伸到王府最偏僻、最肮脏的后角门。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
身上被泼湿的汤汁早已冰冷刺骨,腹中的绞痛却仿佛永无止境,
每一次抽搐都带着剜心剔肺的绝望。角门外,一辆简陋得连顶棚都没有的破板车停在风雪里。
她被像扔破布一样扔了上去,身体砸在冰冷的硬木板上,
引起一阵剧烈的、几乎让她昏厥的抽痛。“王爷吩咐了,
”一个侍卫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冷酷清晰,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死了就正好,
省心了。扔远点,别污了王府的名声。”车轮碾过冰冷的石板路,颠簸着驶向城外。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冰冷的雨丝,混合着未化的雪,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迅速浸透了她单薄的、沾满血污的衣衫。寒冷刺骨,腹中的剧痛却诡异地在麻木中渐渐平息,
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冰冷。
破板车最终停在了一片弥漫着浓重腐败气息的乱葬岗边缘。赶车的人甚至懒得下车,
只将她粗暴地掀翻下去。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泥泞、混杂着腐叶和不知名秽物的土地上。
雨水混着污泥灌进口鼻,她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疼痛。
身下是冰冷的泥泞,腹中是空荡荡的、令人窒息的绝望。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血和泪水,
却冲不散那刻骨的恨意和冰冷。意识沉浮之际,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模糊地看到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似乎是个在乱葬岗捡拾东西的老妪。
“啧…命真硬…还有气儿…”老妪沙哑的声音嘀咕着,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
一只干枯的手费力地在她怀里摸索着,似乎想找点值钱的东西。
就在那只手快要触碰到她贴身藏着的一支素银簪子时,
柳扶微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濒死的力气,猛地攥住了那只枯瘦的手腕!力道之大,
让那老妪都吓了一跳。她睁开眼,那双曾经被燕怀铮评价为“有几分像锦棠”的眸子里,
此刻没有半分往日的温顺怯懦,只剩下被血与恨浸透的、狼一般的凶戾光芒,
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老妪被她眼中那骇人的求生欲和恨意震慑,
讪讪地缩回了手:“…罢了罢了,老婆子今日发个善心…”她似乎嘟囔了几句什么,
又费力地从旁边一个不知埋了多久的薄皮棺材里,
扯出一块相对还算完整的、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席,胡乱地盖在了柳扶微身上,
勉强遮挡一点风雨。“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老妪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透过草席的缝隙不断滴落,砸在柳扶微脸上。
腹部的剧痛和身下的冰冷在麻木中交替。她蜷缩在这方肮脏的庇护下,
牙齿因为极致的寒冷和恨意而咯咯作响。“燕…怀…铮…”每一个字,
都像是从染血的齿缝里磨出来,带着蚀骨的怨毒。她颤抖着,摸索着,
从贴身处抽出那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支素银簪子,紧紧攥在手心,
尖锐的簪尾深深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让她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那痛,是活着的证明,也是仇恨的锚点。掌心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流下,
她对着这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荒冢,对着这无边的凄风苦雨,一字一顿,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今日之痛…他日…必百倍…奉还!”五年光阴,足以让沧海变桑田,
也足以让一个在乱葬岗里爬出来的女人,彻底脱胎换骨。江南,姑苏城。时值深秋,
层林尽染,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古老的街巷。位于城中最繁华地段的“云水居”,
今夜灯火通明,丝竹盈耳。姑苏首富周老爷子六十大寿的宴席,
几乎汇聚了江南半数的名流显贵。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派富贵风流景象。主宾席上,
一位女子端然而坐。她穿着天水碧的云锦长裙,样式简洁却剪裁极佳,衬得身姿窈窕,
气度沉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只斜插一支通体温润的羊脂白玉簪,再无多余饰物。
灯火映照下,那张脸清丽绝伦,眉目如画,却再无半分昔日的怯懦与温顺,
唯有一双沉静的眸子,深不见底,流转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淡淡的疏离。
这便是江南新晋崛起的丝绸巨贾,“云裳记”的东家——柳扶微。她偶尔侧首,
低声与身边侍立的心腹侍女青黛吩咐几句,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周围的宾客,无论老少,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敬意和不易察觉的探究。短短五年,
一个弱女子白手起家,在竞争激烈的丝绸行当里杀出一条血路,甚至隐隐有执牛耳之势,
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宴至中段,气氛愈加热烈。
一个穿着簇新锦缎小袄、约莫四五岁的男童,像只灵活的小鹿,从内堂悄悄溜了出来。
他生得玉雪可爱,眉眼精致得如同画中仙童,尤其是一双沉静内敛的眼眸,漆黑如点墨,
竟与主位上那位肃王有着七八分惊人的神似!只是小脸略显苍白,唇色也淡了些。
他小跑着扑到柳扶微腿边,仰着小脸,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娘亲!里面好闷,
星阑想出来透透气。”柳扶微脸上的疏离瞬间冰消雪融,化作一片能溺死人的温柔。
她伸手将儿子燕星阑抱到膝上,拿过一方干净的软帕,仔细地替他擦拭额角细密的汗珠。
“好,星阑乖,就在娘亲身边坐会儿。”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与方才谈生意时的果决判若两人。星阑依偎在母亲怀里,
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堂的华服宾客,小脑袋转来转去。忽然,他小眉头微微一蹙,
小手捂住了嘴,压抑地低咳了几声。柳扶微的心瞬间揪紧,轻拍着儿子的背:“星阑?
”咳嗽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急,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微微颤抖起来。柳扶微脸色微变,
立刻从袖中抽出备好的干净丝帕,递到儿子嘴边:“乖,别忍着。”星阑咳得小脸通红,
终于,一声闷咳之后,一方洁白的丝帕上,赫然洇开了一小片刺目的、令人心惊胆战的鲜红!
“血…”星阑看着帕子,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害怕。柳扶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像坠入冰窟。她面上极力维持着镇定,迅速将染血的帕子收起,紧紧将儿子搂在怀里,
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星阑不怕,只是咳得厉害了些。
青黛!药!”一直侍立在旁的青黛早已将随身带着的温水和药瓶递上,动作麻利而熟练,
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就在这短暂的、被刻意压低的忙乱瞬间,宴席入口处,
却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带着明显敬畏意味的骚动。
几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冷肃的侍卫率先踏入,无声地分开人群。紧接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灯火辉煌处。来人一身墨色云纹锦袍,金冠束发,
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和久居上位的威压。他一出现,
整个喧嚣的宴厅仿佛被无形的寒流扫过,瞬间安静了几分。
无数道目光敬畏又好奇地聚焦在他身上。肃王燕怀铮。他是奉旨南下巡查盐务的钦差,
身份尊贵无匹。周老爷子受宠若惊,慌忙起身相迎,
将他引至最尊贵的主宾席位——恰恰就在柳扶微的斜对面。燕怀铮神情淡漠,
目光随意扫过满堂宾客,带着一种惯常的、俯瞰众生的疏离。然而,
当他的视线掠过斜对面那个抱着孩子的碧衣女子时,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张脸…那眉眼…分明是…柳扶微!
那个被他亲手丢弃在乱葬岗、认定早已尸骨无存的女人!她竟然没死?!
巨大的震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燕怀铮的心口。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捏着酒杯的手指瞬间绷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五年前的画面——雪地里的哀求、棠梨苑的血泊、乱葬岗的冷雨——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带着迟来的、尖锐的刺痛。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她怀里那个正咳得小脸通红的男孩!
那孩子的眉眼…那鼻梁…那抿着唇的倔强弧度…活脱脱就是他幼年时的翻版!
燕怀铮的目光死死锁住星阑苍白的小脸,
以及柳扶微手中那方匆忙收起、却已洇出一点刺眼猩红的丝帕!那抹红色,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咳…咳咳…”星阑的咳嗽终于稍稍平复,依偎在母亲怀里,
大眼睛带着孩童的好奇和一丝病弱的疲惫,
也看向了对面那个气势慑人、正死死盯着自己的陌生叔叔。燕怀铮霍然起身!动作之大,
带倒了身前的酒杯。上好的白玉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琥珀色的酒液溅湿了他华贵的袍角。这突兀的声响在寂静下来的宴厅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位失态的王爷。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自制力,所有的冷静,
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眼中只有那个孩子苍白的小脸和那抹刺目的红。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几步就跨到了柳扶微的席前。阴影笼罩下来,
带着久违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柳扶微抱着星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抬起头。五年了,
再次直面这张曾让她爱恨交织、如今只剩下冰冷恨意的脸。
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和恨意,随即被一片深潭般的寒冰覆盖。
燕怀铮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星阑身上,
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而变得异常沙哑紧绷,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这孩子…是谁的?”宴厅内落针可闻,
无数道目光在肃王和柳扶微母子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惊疑和探究。柳扶微没有立刻回答。
她甚至没有再看燕怀铮,只是垂下眼睫,
无比温柔地用手帕轻轻擦拭儿子嘴角残留的一点点血丝,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瓷器。那专注的姿态,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包括眼前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直到确认儿子无碍,她才缓缓抬起眼。那双曾经盛满卑微爱慕、如今只剩下冰封湖面的眸子,
平静无波地迎上燕怀铮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王爷问这个做什么?”她的声音不高,
却异常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疏离,如同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燕怀铮被她这拒人千里的态度刺得心头一窒。五年前那个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的女人,
和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眼神冰封的江南巨贾,身影在他脑中剧烈地重叠又撕裂。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锐利如刀,再次逼问,声音沉得可怕:“本王问你,
他是谁的孩子?!”那目光中的威压足以让寻常官员肝胆俱裂。
柳扶微却只是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梢,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她低下头,
理了理星阑微微凌乱的衣襟,用一种谈论天气般平淡无波、却又字字诛心的语调,
清晰地说道:“一个没爹的野种罢了。”她抬起眼,冰棱般的目光直直刺向燕怀铮,
“与王爷何干?”“野种”二字,如同两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燕怀铮脸上!
他英俊的面容瞬间血色尽褪,又猛地涨红。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混合着一种尖锐的、难以言喻的刺痛,瞬间席卷了他。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柳扶微!”他低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猛地伸出手,
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柳扶微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嘶…”柳扶微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怀里的星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小脸更白,
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放开我娘亲!”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愤怒,
雪尽星阑归(柳扶微燕怀铮星阑)最新章节